图书馆的记忆
寒冷的北风离去，空气中充满了宁静的气息。又是一个春天来临时，没有提前给 出准备。柳树开始发芽，校园里的榉树也耐不住伸出头来透透气。万物刚刚从寒 冷的冬天解脱出来，一切都刚换上新装。远处偶尔传来行人的脚步声，这声音不 算沉重。比起冬天来，听到这清脆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宁静的环境里，你不免会 相信那便是春天的声音。外面的空气中充满了不确定，但在图书馆的自修室，你 不会觉得灵魂没有安处。如果在这样的日子里，能读一读罗素的西方哲学史，思 考下古代中国的战争历史，想一想远方的亲朋，这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呀。我想， 你再也找不到这样宁静的时机，它来得不早也不晚。就像朋友的到来，早来了， 你不免会觉得有些突兀，晚到了，你的耐心早已被时间磨去。
把古代的历史回忆了一番，“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又五代十 国，辽宋夏金元明清。”你不免会想，古代的先贤们这个时候在思考些什么，忙 点什么呢？汉代的张良在忙于给刘邦献计，三国时候的曹操在忙着打战，明代的 张居正在给幼小的皇帝上课。这样的场景总出现在历史教科书上，每一个历史人 物在这个时候都没有闲着。而我，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晚上，想着历史上发生的这 一幕幕。免不了有些感慨，这就是历史，而不是小说。没有过度的夸张，连史学 家们也能感觉到这比小说要精彩得多。只不过，我们的感叹在于我们没能生在那 样一个充满生机的年代。我们生活的时代虽然显得有些死板，但这些，都是我们 这个民族选择的结果。选择什么样的姿态，就得过什么样的生活。一个写小说的， 一个写历史的，一个谈政治的，一个思哲学的。把这些人归置在一起，我想他们 唯一能聊的话题，不过是生活中的那些琐事。每个人都对那些过度专业化的东西 投以不屑的眼神。因为，我们清楚那样往往会把一个充满活力的东西弄得死气沉 沉。写小说的人会嫌写历史的太一本正经，写历史的人笑玩政治的太过投入，有 权力的人看不起那些无聊的哲学家，而哲学家呢，总觉得小说这东西太没有高度。 想着这样的争执，你会不知不觉地投入到那样的争辩之中。每个人的固执源于过 度相信自己研究的东西比别人的高尚。文学还是文学，是关于人性的善，政治还 是政治是关于人性的恶。从来不要祈求这里的善能高过那里的恶。政治往往在当 下的时代里完胜文学，而文学呢从来都是靠时间来说话。因为善良的东西是永恒 的。只不过它有时被人贴上“无实用价值”的标签。而恶的东西总是变化多端，它 变幻模式来告诉你它从来都是为你好。尤其是在你没有决策权的时候，这些或多 或少会令你产生些无奈。
从西边的出口处不时传来一阵翻书的声音。这声音有点杂，有时候它像树叶落在 大地时的声音；有时候它像人敲打键盘的声音。当然，只要你能静下心来，认真 去听，每一段都充满了迷人的味道。每个人来了进，进了出，出了又来。这里充 满了人们的想象，但有些人从来没有踏足过。所以，那些人对这种感觉存有矛盾 的心里。有人受不了这里的安静，就像有人受不了没有网络的日子一样。而我呢， 却受不了那吵吵闹闹无聊。所以，这里的静简直是我的天堂。我可以在这里遇到 那些有智慧的历史人物，尽管我没能跟他们直接接触。但他们通过文字告诉我， 那些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故事的开头总有些冗长，很少有人能听进去。一旦 你听进去了，就会觉得那种冗长是有必要的。有些是历史背景，有些是语言的修 饰。有些故事你已经找不到他历史的源头。就像愚公移山一样，你也会想，他为 什么不搬家而是费力不讨好地移山？当然，也许是那种土地制度的需要，或许是 仅仅为了好玩。这样的话，后来的人可以以他作为榜样。
书籍带给我们的是精神上的食粮，让人有敬畏的感觉。这时，我想到的是那次我 在火车站观看来来往往的人群，脚步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我在想他们这是要往那 里去？精神上的归宿能让人有绝对的安全感。可是，我们这个民族似乎缺少点这 种归宿。实用主义充斥着社会的各个角落。“要说有用，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精神能用来当饭吃呢，能用来赚钱吗”这些话常常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我不知道 它有没有用，我只是觉得内在的需要，所以填起了些有关精神的东西。而这些， 都是从书本中得来，不是那种讲技术的书，也不是那种讲怎样赚钱的书，而是毫 无目的的书。生活中我不经常用这种方式来批判实用主义。但每次来到图书馆， 我就不知不觉对“实用主义至上”产生了些厌恶。这是心的方向吗？我时常这样想。
烦恼的时候总归有的，但我从来没有找到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它似乎在告诉 我心静下来，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流露出这种好奇，这种 安宁。它就像一种吸引我的力量一样，或者仅仅是一种感知。说到这里，感觉玄 而又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刻，当他安静的时候就在思考自我，在寻找生命的 方向。只不过，有的人这样安静的时刻到来得太少，因为生活给了他一堆无意义 的忙碌，所以才无暇顾及那仅有的安静。而我呢，只有在阅读的时候才能找到这 种安静。所以，我始终对阅读有一种敬畏，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给我这么多的 力量。我仅仅是随心而动罢了。
“滴-”远处响起了一声短暂的手机声，它很脆，就像打在空气里一下子就消失了 的子弹声。每个人抬头看了看声音的来源。他们似乎想搞清楚这种声音是从哪个 牌子的手机里发出，就像是在猜一种动物一样。这令我很是好奇，好奇的是那宁 静中的一点点波痕。当声音碰撞在一起，我想起了那黑夜前的黄昏。我不知道自 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考，或许我只是好奇罢了。每一种声音的尽头总有一个人 在凝神聆听着。而我呢，总在充当这样的角色。因为有些宁静是需要人来守护的， 有些宁静是需要人来倾听的。
当我离开的时候，我放下手中的笔在仔细地想着该如何记忆这段美好的时光。其 实，我清楚有些事用心才是最好的记忆。但，我们总克服不了自己的懒惰，即便 是为了那份宁静。所以，我从未记下点什么，其实，很多次，我拿起笔又放下。 生怕把那张未曾书写的白纸弄坏。我打算改变这种现状，即便我有点害怕和担心。 但，至少我得努力去写。室外的风还有点冷，这是初春时的最后一波寒冷，但静 静流淌的河水已经在歌唱春天的到来。我看到三五成群的人影消失在这个宁静的 黑夜。黑夜并没改变些什么，它只是让来得人更加有了信心。我打起精神向黑夜 走去。
2013/3/11 晚 于沪